平安是福,放情丘壑

母親現年93歲,約一年前,我陪坐看電視,

她幽幽冒出一句:可憐,

我問:誰可憐?為什麼可憐,

老人家回: 人老了就可憐.

母親於76歲時因為家父過世而獨居,

83歲左右曾因膝蓋疼痛,表示要請外佣來推輪椅,

母親心思曲折,常聲東擊西,

我問: 認識的老友裡誰最幸福?

她說: 劉老師的母親;

劉媽媽長得福福泰泰,子女多留學定居海外,

留在國內的小兒子是高中名校老師,兒媳婦是國中老師,

兩人退休後,晨昏定省,與外佣一起張羅劉媽的生活起居,

劉媽大門不出,兒女回國陪她打牌,洗牌,摸牌都是外佣動手,

有天美容院的老闆娘,警張告知母親: 劉媽哭著說想自殺,好像是嫌兒子不孝.

母親與劉老師相談,

原來兒子擔心母親遲鈍,常故意揪她大腿引她動手打人,

又會拿著拖把,要求母親拖地.

劉老太最終以95歲天年去世.

 母親不再提劉媽幸福之事,

別人眼中的幸福,並不等同親身的幸福.

母親逐漸有失智症的症狀,

懷疑有人搞她的錢,存摺換了多次,

她更痛恨被視為老糊塗;

記憶卡容量雖然縮小,但是邏輯理解力,至今仍很好,

最終只好妥協,同意讓弟弟管她的錢,

花錢透明化,讓她不爽了一陣子.

醫生囑咐母親不再適合獨居,

好強不喜麻煩人的母親把住在附近,夜晚陪睡的兄弟趕走,

2011-07-11深夜,打算如廁的母親摔斷了髖骨,

清晨負責掌管母親藥品的嫂子,開門見到了一地狼藉,

因為90歲高齡開刀,術後在燒傷病房恢復,

母親有幻覺(加護病房症候),說是醫生和護士绑架她,

見到老友來探病,委屈落淚: 我與他們無冤無仇,為何如此對待...

還好,母親的理解力,讓我們還有辦理安慰驚懼的她.

母親的摔倒終於讓大家(包含母親本身),認清年老失能的實況,

出院後,在外佣到位前,安排住進自家附近,醫院附屬的療養院,

母親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療養院,

她把遺棄和療養院畫上等號.

療養院沒住滿一個月,在我和大姐家又住了一個月,外佣緊急到位.

這一跤把母親的笑容也摔跑了.

母親開始與外佣的生活,

她抱怨外佣手腳不乾淨,我們不太能相信,

結果變成金錢更不自主,弟弟每次給她20張100元,讓外佣推著輪椅去菜市場買菜,

傷腿的恢復狀況倒是不錯,能走路,上下樓梯.

外佣滿三年,表示要回印尼休假兩個月,

弟弟問母親要不要續約?母親說不要,

弟弟與仲介另簽約新人,

哪知母親弄清楚外佣要離開之後,竟惶惑不安,被棄感再度升起,

失能,失禁情形加重.

舊人7/25離開,新人8/15到位,

在這三周內,我和三位兄弟輪流貼身照顧,

媳婦雖好終究隔層肚皮,如廁,洗澡還是女兒方便,

母親失禁情形不算嚴重,是到了馬桶前,脫褲速度太慢所致,

先前外佣做太多,連穿脫衣物都代勞,

失禁是自尊的再一次流失,

母親很介意,常把尿濕的褲子藏起來.

..........

母親現與新外佣摩合中,

上周我去陪吃晚餐時,她抱怨菜太難吃,罷吃,

她的心思應該是抱怨兒女们不再貼身隨伺左右,

應付母親的情緒須要技巧,軟硬兼施,

最後母親坐回飯桌,吃完外佣到任後唯一的一碗飯.

我說起自己小時候有吃飯氣,只要一上飯桌就生氣,

母親居然笑了起來.

左邊紅衣是大姐91歲的婆婆,右邊是我93歲的母親,

姐夫在家母被送去療養院時指責咱家兄弟不孝,包含事故前的獨居;

惹得大家很不痛快,

一年前,孝子姐夫騎機車帶著90歲老母在家附近趴趴走,

據說被撞,老母從車上摔下,斷手斷腳(也是髖骨),

體能恢復狀況不如母親,

因為挑食,讓EQ本就差的大姐很挫折, 大家都很受罪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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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學聚餐,大家都說我們是照顧父母的最後一代,

大部份人都表示,年老後要去住養老院;

我還沒認真想這件事,

我在想:母親或許搬來和我同住較好吧?

看她的意願.